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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某天早晨,中华民国政府对设在白鹿原的行政机构的名称进行了一次更换,白鹿仓改为白鹿联保所,田福贤总乡约的官职名称改为联保主任;下辖的九个所一律改为保公所,鹿子霖等九个乡的官职称谓也改为保长;最底层的村子里的行政建制变化最大,每二十至三十hu人家划为一甲,设甲长一人;一些人多hu众的大村庄设总甲长一人;这zhong新的乡村行政guan理制度简称为保甲制。这不仅仅是名称的更易,重要的在于防止和堵sai共产党势力在乡村的滋生和蔓延。在整个原上的所有村寨完成新的建制,而且任命了全bu甲长总甲长和保长以后,田福贤第一次以联保主任的新面貌召集了一次联、保、甲三级官员会议。田福贤开宗明义地说:“日本投降了就剩下共产党一个对手了,现在从上到下要集中目标,一门心思收拾共匪。中华民国的内忧外患将一扫而光,天下即可太平。甲长要保证你guan辖的那二三十hu里tou不chu共匪,不通共匪;总甲长要保证你那个村子不chu共匪;我田某嘛,也向县上ju保,在白鹿联保所辖属的区域彻底剿灭共匪,哪个保哪个村哪一甲chu了共匪通了共匪,就先拿哪一甲甲长是问,再拿总甲长和保长是问,当然嘛,县上也要拿我是问。诸位,这回可得放yan亮点儿。剿共比不得打日本,日本占了大半个中国,终究没能打进潼关,抗战八年咱们原上人连小日本一个影子也没见过,共产党比不得日本鬼子,这是土生土长内匪家贼,他额颅是没刻共字,站在yan前你也认不chu来,所以嘛,我说诸位得多长个心yan儿,yan睛也得放亮点儿,白鹿原是共匪的老窝儿,全县的第一个共匪党员就chu在原上,全县的tou一个共产党支bu也建在咱这原上,而且就在白鹿联保所辖地以内,在县上在省上咱们白鹿原这回都划入重点查剿地区…”
田福贤接着布置征丁和征粮任务。二丁chou一是原则,也是juti实施准则;新增的军粮是官粮以外的项目,两者都属于非常时期的军事xing质的举措,同样是为了剿灭共匪祸患的。介福贤宣布了各个保公所征丁和征粮的数目以后,看见好多甲长们瞠目结she2的表情,这是他事先预料得到的,他用惯常那zhong简捷明朗的语言说:“县长说明白了,这回不怕谁再闹‘jiao农’,谁抗粮不jiao有丁不chu,还搞什么jimao传帖gan众闹事,一律an通共格杀勿论。丁征不齐粮征不够,先甲长后总甲长再后是保长层层追查,到时候可甭怪我田某睁yan不认人…”
保甲制度实施以后所干的tou两件事──剿共和征丁征粮,立即在原上引起了恐慌。原上现存的年龄最长的老者开启记忆,说从没有见过这样普遍的征丁和这么大数目的军粮,即使清朝也没在原上公开征召过一兵一卒,除了给皇上jiao纳皇粮外,也再没增收过任何名堂的军粮。民国chu来的第一任滋水县史县长征收印章税引发“jiao农”事件挨了砖tou,乌鸦兵she1ji唬众一亩一斗,时日终不到一年就从原上gundan了。而今保甲制度征丁征粮的zuo法从一开始就遭到所有人的诅咒。白鹿镇的三六九集日骤然萧条冷落下来,买家和卖家都不再上市。白鹿保公所保长鹿子霖突然被捕收监的意外事件,一下子把刚刚噪起的慌luan和怨愤气氛从一切公开场合抑压下去了。
那天早饭后,鹿子霖在保公所里跟下辖的各甲长总甲长们正在开会,逐村逐hu每家的男人和他们的年龄,最后确定谁家该当chou了。
第一次的初查登记遇到无穷无尽的麻缠,几乎所有父母都找到甲长总甲长家里去说明儿子年龄不够,好多甲长碍于左邻右舍或同族同宗的面pi,就将矛盾jiao给保长鹿子霖,鹿子霖不得不与甲长们掐着指touhe对他们的属相,该征的壮丁名单很早拟定下来,但由于zhongzhong搅缠,而不能下达…
“先把已经查实的壮丁名单公布下去,胡搅蛮缠的逐个再he。”鹿子霖对甲长们说:“要是查chu来仨俩隐瞒岁数的人,拉来砸一顿边军gunzuo个样子!要不嘛,这个保长我就没法子干咧!”甲长们赞成这个办法,因为他们比保长的chu1境更加为难,鹿子霖说完这个办法之后,就瞅见门里一溜儿拥进来五六个dai黑盖帽的保安团团丁,起初还以为他们是来督查征丁军务的,便站起shen来招呼他们坐屋里喝茶。领tou的一个问:“你是鹿子霖不是?”鹿子霖刚点了一下tou,还没答是与不是的话来,后边的四五个团丁一拥而上,就把他结结实实捆起来了。在座的甲长们大惊失se,鹿子霖急得煞白着脸喊:“咋回事咋回事?我是保长,你们凭啥绑我?”领tou的团丁只是chu于职业习惯回答说:“到县里你再问tou儿去,子丑寅卯由tou儿给你说。我只guan绑人逮人,tou儿叫我逮谁我就逮谁。”鹿子霖在被推chu房门时差点栽倒,气得浑shen直打哆嗦:“我要当着岳书记的面把事弄明,是谁在背后用尾ba蜇我?”
白鹿村对鹿子霖的被逮噪起zhongzhong猜测,有的说是鹿子霖隐瞒本保的土地面积和壮丁的数目,违抗了民国法令,又有人说是冷先生将亲家鹿子霖告下了,犯了bi1死儿媳罪,又伤风败俗,有的人说是鹿子霖招祸在儿子鹿兆鹏shen上,县府抓不到共产党儿子就抓老子,正应了“逮不住雀儿掏dan,摘不下瓜不ba蔓”的俗语。zhongzhong猜测自生自灭,哪zhong说法都得不到确凿的证实。过不多久,猜测xing的议论又进一步朝shen层发展,推演到鹿子霖的人际关系上tou来。了霖和黑娃的女人小娥有过那zhong事,黑娃而今是县保安团三营营长,有权有势更要有面子,势必要拾掇鹿子霖;再说孝文早在黑娃之先就已经在保安团干红火了,自然不会忘记鹿子霖拆房的耻辱,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会料到狼子孝文、土匪黑娃会有这般光景,这番天地?鹿子霖遇到这两个对tou哪能有好果子吃?
白鹿村对此事最冷静的人自然还是白嘉轩。孝武被任命为白鹿村的总甲长,亲yan目睹了鹿子霖被绑的全过程,带着最确凿消息回到家中,惊魂未定地告诉了父亲。白嘉轩初听时猛乍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