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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3/7)

雷连诺讨厌他。他刚要雷麦黛丝把小金鱼拿去作纪念,小姑娘就吓得跑了作坊。这天下午,奥雷连诺失去了潜在的耐心,他是一直怀着这耐心伺机跟她相见的。他放下了工作。他多次专心致志地拼命努力,希望再把雷麦黛丝叫来,可她不听。他在她纫店里找她,在她家的窗帘后面找她,在她父亲的办公室里找她,可是只能在自己心中想到她的形象,这个形象倒也减轻了他那可怕的孤独之。奥雷连诺一连几小时呆在客厅里,跟雷贝卡一起倾听自动钢琴的华兹舞曲。她听这些乐曲,因为埃特罗·克列斯比曾在这音乐中教她舞。奥雷连诺倾听这些乐曲,只是因为一切东西一-甚至音乐一-都使他想起雷麦黛丝。

家里的人都在谈情说。奥雷连诺用无无尾的诗句倾诉情。他把诗句写在梅尔加德斯给他的糙的羊纸上、浴室墙上、自个儿手上,这些诗里都有改了观的雷麦黛丝:晌午闷空气中的雷麦黛丝;玫瑰清香中的雷麦黛丝;早餐面包腾腾气中的雷麦黛丝——随时随地都有雷麦黛丝。每天下午四,雷贝卡一面坐在窗前绣,一面等候自己的情书。她清楚地知,运送邮件的骡前来孔多每月只有两次,可她时时刻刻都在等它,以为它可能错时间,任何一天都会到达。情形恰恰相反:有一次,骡在规定的日却没有来。雷贝卡苦恼得发疯,半夜起来,急匆匆地到了园里,自杀一样贪婪地吞一撮撮泥土,一面痛苦和愤怒地哭泣,一面嚼着搭搭的蚯蚓,牙床都给蜗壳碎片割伤了。到天亮时,她呕吐了。她陷了某、沮丧的状态,失去了知觉,在呓语中无耻地了心中的秘密。恼怒的乌苏娜撬开箱的锁,在箱底儿找到了十六封洒上香的情书,是用粉红绦带扎上的;还有一些残余的树叶和,是夹在旧书的书页之间的;此外是些蝴蝶标本,刚一碰就变成了灰。

雷贝卡的悲观失望,只有奥雷连诺一个人能够理解。那天下午,乌苏娜试图把雷贝卡从昏迷状态中救醒过来的时候,奥雷连诺跟格尼菲柯·维斯尔和格林列尔多·克斯来到了卡塔林诺游艺场。现在,这个游艺场增建了一排用木板隔开的小房间,住着一个个单的女人,她们上发萎谢的卉气味。手风琴手和鼓手组成的乐队演奏着弗兰西斯科人的歌曲,这些人已经几年没来孔多了。三个朋友要了甘蔗酒,格尼菲柯和格林列尔多是跟奥雷连诺同岁的,但在生活上比他老练,他俩不慌不忙地跟坐在他们膝上的女人喝酒。其中一个容颜枯槁、镶着金牙的女人试图抚摸奥雷连诺一下。可他推开了她。他发现自己喝得越多,就越想念雷麦黛丝,不过愁闷也就减少了。随后,奥雷连诺突然飘起来,他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飘然的;他很快发现,他的朋友和女人也在朦胧的灯光里晃,成了混沌、飘忽的形,他们所说的话,仿佛不是从他们嘴里来的;他们那神秘的手势跟他们面的表情本就不一致。卡塔林诺把一只手放在奥雷连诺肩上,说:“快十一啦。”奥雷连诺扭过去,看见一张模糊、宽大的面孔,还看见这人耳朵后面的一朵假,然后他就象健忘症行时那样昏迷过去,直到第二天拂晓才苏醒过来。他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拉·苔列娜站在他面前,穿着一件衬衫,光着脚丫,披散发,拿灯照了照他,不相信地惊叫了一声:

“原来是奥雷连诺!”

奥雷连诺站稳脚,抬起了。他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儿的,但是清楚记得自己的目的,因为他从童年时代起就把这个目的密藏在心的

“我是来跟你睡觉的,”他说。

奥雷连诺的衣服沾满了污泥和呕吐来的脏东西。这时,拉·苔列娜只和自己的两个小儿住在一起;她什么也没问他,就把他领到一个床铺,用净他的脸,脱掉他的衣服,然后自己也脱得光,放下蚊帐,免得两个儿醒来看见。她等待留在原先那个村的男人,等待离开这个村的男人,等待那些被她的纸牌占卜得蒙转向的男人,已经等得厌倦了;等呀盼呀,她的肤已经打皱了,Rx房瘪了,心里的火也熄灭了。拉·昔列娜在黑暗中摸到了奥雷连诺,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肚上,母亲一般温情地吻了吻他的脖,低声说:“我可怜的孩,”奥雷连诺战粟起来。他一没有迟延,平稳地离开了岩石累累的悲袁的河岸,恍惚觉得雷麦黛丝变成了无边天际的沼泽,这片沼泽洋溢着原始动的气息,散发刚刚熨过的床单的味儿,他到了沼泽表面,却哭了。开,这是不由自主的、断断续续的啜泣,然后,他就难以遏制地泪如泉涌。他心中到极度的痛苦和难受。她用指尖抚摸着他的发,等他把似乎使他难以生活下去的隐衷吐来。接着,拉·苔列娜问:“她是谁呀?”于是,奥雷连诺告诉了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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