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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3/7)

对白赵氏说:“妈,你引上俩孙(孝文的孩)到我大那儿去,那个书院静宁。”白赵氏说:“我跟那个书呆没缘儿,我不去。”白嘉轩想到大过门前后母亲一直很夫朱先生,后来渐渐有烦了,也说不因由儿,只是一味地烦,于是就说:“那你就到城里二家去,或者跟孝武到山里去。反正…明天都得起走!”孝武问:“爸,你咋办?你跟一家人山去,我在屋看门守家。”白嘉轩冷冷地说:“你守不住,你走。”第二天就实施了整个家躲避瘟神的逃亡计划。唯一违背白嘉轩计划的是妻仙草,她不说为什么,只是不走,于是就留下来。鹿三吆着车送白赵氏和孝文的两个娃了村西,仙草跟丈夫回空凄然心动:“那咱俩就一块抗着,看谁命大吧?仙草轻轻摇摇说“要是这屋里非走一个人不可,只有走我好。白嘉轩也摇摇说:“论起嘛,只有我是个废,我走了好!怕是走谁不走谁由不得自个儿,也不论谁重要谁不重要。”仙草格森打了个冷战,扬起手捂住嘉轩的嘴,俩人默默注视着,许久都不说一句话。

把一家老少分打发门躲走以后的第二天,仙草就染上了瘟疫,她一天里拉了三次,回拉下的是稠浆湖一样的黄粪便,她不大在意;晌午第二次拉下的就变成似的稀屎了,不过颜仍然是黄的,她仍存一丝侥幸;第三回跑茅房的时间间隔大大缩短,而且有刻不容缓的急近觉,她一边往后院疾走一边解带儿,尚未踩稳茅坑的列石就撅起。一声骤响,像孩们用竹筒箭的响声:她急忙扭过一瞅,茅坑里的柴灰上落下一片绿的稀屎。那一刻,她的心里嘎嘣一声响,前糊起了一片黑雾。那一声爆响似乎发端于腔,又好像来自于后背;像心脏骤然爆裂,又像脊梁骨折断了。她悲哀地从茅坑起来,两只胳膊酸得挽结不住带儿,回又瞅一茅坑里落着绿苍绳的绿稀屎,自言自语咕哝着:“没我了,这下没我了!”

白嘉轩傍晚回来时,正好瞅见仙草在院台阶上伸着脖颈呕吐的情景。他一早门到白鹿书院找夫朱先生去了。既然仙草执意不愿门躲瘟疫,到距家不远的白鹿书院住一段时日也好。书院于前后左右既不挨村也搭店的清僻之地,尚未听有哪位编写县志的先生有两或一的事。夫诚恳地表示愿意接纳弟媳来书院躲灾避难,白嘉轩不停蹄赶回白鹿村,准备明天一早就送仙草门,不料,瘟神那双看不见的利爪,抢先一步抓住了仙草的发。白嘉轩佝偻着腰跷二门时听到“哗哧”一声响,扬起就瞅见一呈弧形来的绿汤,泛着从西墙上斜甩过来的残的红光,像一闪着鬼气妖氛的彩虹。他的脑里也嘎蹦响了一声,站在二门里的院里的木然不动,背抄在佝倭着的后腰上的双手垂吊下来。

仙草倒显得很镇静。从午后拉绿屎以后,她便断定了自己走向死亡的无可更改的结局,从最初的慌中很快沉静下来,及至发生第一次呕吐,看见嘉轩闪二门时僵呆站立的佝偻的躯。反倒愈加沉静了。她掏蓝布帕嘴角的秽,像往常一样平静温地招呼门归来的丈夫:“给你下面吧?”白嘉轩僵躯颤抖了一下,跌跌撞撞从院的砖地上奔过来,踩着了绿的秽倒,双手抓住仙草的胳膊呜哇一声哭了。仙草自这个屋院以来。还没见过丈夫哭泣时会是什么样,这是一回,她大为动。白嘉轩只哭了一声就戛然而止,仰起脸像个孩一样可怜地问:“啊呀天呀,你走了丢下我咋活呀…”仙草反倒温柔地笑笑说:“我说了我先走好!我走了就替下你了,这样好。”

白嘉轩抹掉挂在脸颊皱折里的泪,拉仙草去镇上找冷先生看病,仙草挣脱丈夫的手说:“没见谁个吃药把命搭救下了。这是老天爷收生哩,在劫难逃。你甭张罗抓药煎药的事了,你瞅空儿给我把枋钉起来,我跟你一场,带你一枋走。不要厚板,二寸的薄板就够我的了。”说完,她就洗了手拴起围裙,到面瓮里挖面,又到缸里舀,在面盆里给丈夫饭。白嘉轩吃惊地瞧着女人镇静的行为,转街门找冷先生去了。他随即撤着一摞药包回来,在院里支起三块砖架上沙锅,几乎趴在地上火拨柴。一青烟冒过屋檐,在房上滞留下散。

仙草拒绝喝药:“那啥也不,我不喝,让我安安宁宁死了算了,甭叫人临死还喝苦汤苦。”白嘉轩无奈叫来鹿三劝解。鹿三在衣襟上搓着手掌竟发火了:“你这人明明白白的嘛,咋着忽儿就麻迷了?你喝嘛,你咋能连药也不喝!”仙草平静地瞅着鹿三诚心憨气的脸。伸手端起腕咕嘟嘟一饮而尽;嘴角沾着的紫,刚放下药碗就哗啦一声吐到脚地上。鹿三立时用双手捂住脸蹲下去,坐在门坎上。白嘉轩抡起拳砸下去,桌上的药碗哗啦一声飞散落地,鲜血从他的手上滴注到地上,和紫的药汇合到一起。

仙草的沉静令白家主仆二人震惊慑服。她一天比一天更加频繁地跑茅房,一次比一次拉得少,呕吐已如吐痰一样司空见惯。在跑茅房和呕吐的间歇里,她平静地捉着剪刀,咔嚓咔嚓裁着自己的老衣,再穿针引线把裁剪下的布块联成衬衫夹袄棉袄以及裙;这是夏冬季最简单的服装了。在这期间,她仍然一天三晌为丈夫和鹿三饭,饭菜的样和味变换频繁,使嘉轩和鹿三吃着嚼着就泣起来,直到她连裹脚布也难扎齐备,在一个夕如血的傍晚,她挽好线,用牙齿咬断白线的脆响里,睛失明了。她对着顷刻之间变得漆黑的世界叫了一声“他爸——”猛乍栽倒在炕下。白嘉轩正招呼木匠割制棺材,听见叫声,便急忙从前院奔里屋,抱起跌落在脚地上的仙草,发现她失明的珠和瘦削的脸上蒙着一层荧荧的绿光。她摸到他的手歉疚不堪地说:“谁给你跟老三饭呀?”白嘉轩把她搂在怀里,对着那双完全失明却依然和悦的睛,敞开嗓说:“天杀我到这一步,受不了也得咬着牙承受。现在你说话,你要吃啥你想喝啥,你还有哈事要我办,除了摘星星人办不到,任啥事你都说来…我也好尽一份心!”他说完以后,觉到她的微微蠕扭了一下,瞪大的睛随即闭上,沉默许久乞求地说:“你把驹跟灵灵叫回来让我看一…”嘉轩接着问:“还叫不叫咱娘回来?孝武呢?”仙草摇摇:“他们刚躲走,不叫了。孝文和灵灵,而今不知长成啥模样了?白嘉轩说:“好!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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