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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6)

第二年天,从被雨雪沤得霉朽污黑的麦秸秆下窜绿翠晶宝的叶来;清明过后开始秆分枝杈,更像芥末或者油菜的株形了;直到开才显与后者的本质差别来。油菜和芥末是司空见惯的碎金似的黄,而罂粟却开红的白的粉红的黄的紫的各,五彩缤纷,谢之后就渐渐长成一个墨绿的椭圆的果实。

白嘉轩从山里娶回来第七个女人吴仙草,同时带回来罂粟。人们窃窃议论那个十分的女会不会成为白嘉轩带着毒倒钩的球下的又一个死鬼,无论如何想不到也看不见他的蓝袍底下的袋里装着一包罂粟。他的岳父吴掌柜决定把女儿嫁给他的同时,顺便把罂粟给了他。岳父说,他年初过商州下汉时,了黄货才到手这包罂粟。他说山里气候太冷,罂粟苗儿耐不过三九冰雪严寒,外的白鹿原的气候正好适宜。罂粟和麦一样秋末播,来年麦收前后收获,凡是适宜麦生长的土地和气候也就适宜植罂粟。他调说,它是专门为恩人自家买的,黄货也。他教给他护采收尤其是熬炼加工的方法,至于销路那就本不成问题了。无论是乡下或是城镇,有钱人或是没钱人,普通百姓或是达官贵人,都在寻找这东西。有人,有人倒卖,药铺里更不用说有多少收多少。至于植罂粟的好和辉煌的前景,岳父吴长贵只字不提。谁都知这东西的份量,金多贵鸦片就多贵。

白嘉轩把炼制加工成功的鸦片装一只瓷罐,瓷罐装在一条褡裢里,搭在肩上,坐在车里城去了。

过些时候,人们看见,白嘉轩和他家的长工鹿三,以及很少下地的母亲,甚至形相当笨重的妻一齐到地里来了,用针或三角小刀刺破那些墨绿的椭圆形果实,收刮下从破来的粘稠的一样的浆。他们一家四天天清早在微明时分村下地,到太来时就一齐回到屋里,这似乎更增加了这奇异的药材的神秘彩。谁也搞不明白收取那白的浆能治什么病,只是互相神秘莫测地重复说:“那是罂粟。罂粟就是罂粟。药嘛!”

“鸦片烟”他们准会惊得跌个跟斗,再也不会去跟什么烂货芥茉相比较了。为了防备冬天冻死,嘉轩和鹿三用车拉了一车麦秸草撒到垄沟里,盖住了小小的幼苗。

白嘉轩背着褡裢走康复元中药铺,这是爷爷领着父亲在盘龙镇收购中药材时建立的送货,互相信赖的关系已年日久。他先报了爷爷的名字,接着报了父亲的名字,最后报岳父的名字,康复元的康掌柜专意接见了他,又指派伙计当下收购了鸦片,而且心地指他炼制质量不的技术病,并告诉他火候的把握至关重要。白嘉轩说这是回试火,下回肯定就会得好些。他门时心里不觉往下一坠,褡裢里装的银元比来时装的那罐鸦片的份量沉重得多。

连续三年,白嘉轩把河川的十多亩天字号地全都上了罂粟,只在汉原和原坡地里植粮。罂粟植的大收益比鸦片的香气更诱惑。他在一亩地里采收炼制的鸦片所卖的银元,可以买回十几亩天字号地实地所能生产的麦,十多亩天字号植的罂粟的价值足以抵得过百余亩地的麦和包谷了。白嘉轩当然不会愚蠢到用那些白当啷啷的银元全买成麦。他把祖传的老式房屋行了彻底改造,把已经苔迹斑驳的旧瓦揭掉,换上在本村窑场订购的新瓦,又把土坯垒的前檐墙拆除,安上了屏风式的雕细格门窗,四合院的厅房和厢房就脱去了泥坯土胎而显清雅的气氛了。天完成了厅房和厢房的翻修改造工程,秋后冬初又接着行了门房和门楼的改建和修整。门楼的改造最彻底,原先是青砖包的士坯垒成的。现在全用青砖砌起来,门楣以上的分全经过手工打磨。工匠们尽着自己最大的心力和技能雕饰

夜晚,嘉轩照岳父的指要领在小铁锅里熬炼加工这些浆的时候,一奇异的幽幽的香气几乎使他沉醉,母亲白赵氏在里屋的炕上也沉醉了,坐在灶间拉风箱的吴氏仙草也沉醉了。幽幽的香气从四合院里弥漫开来。在四月温柔的夜风里扩散到大半个白鹿村,大人小孩都蹙着鼻孔贪婪地取着好的空气,一个个都沉醉了。那是一使人一旦闻到便不能作罢的气味,使人闻之便立即解脱一切心事沉疳而飘飘仙起来。第二天一早起来,在麻麻亮的街巷里,庄稼汉们似乎恍然大悟过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罂粟就是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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